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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人在失去的时候,最怕见到和往事旧人相关的事物。

睹物易思人。

可纵然萧景琰如今闻不见靖王府的梅,走不了九安山的北径,可依旧躲不过这每年冬天,金陵城的雪。

金陵城的雪每一年都下得很是规律,小雪时节到了便来,开春雷过后便走,礼司说,这是天意倡顺,陛下圣明。

倡顺,圣明。

萧景琰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黄袍加身的自己,耳边回荡的却是那年冬天的风雪呼啸。

梅长苏站在漫天的白雪里说,萧景琰,你有情有义,可怎么就没脑子!

那是梅长苏第一次对他明目张胆的斥责,也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萧景琰。

萧景琰被他突然改变的称谓和斥责定住愤然的脚步,他恍惚回头,撞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在萧景琰过往的记忆里,这个人总是低眉浅笑,说话的时候,喜欢微微垂下眼帘,把眼睛情绪遮挡大半,就算是正与你对视,眉眼弯弯说着不关谋略的闲散话,他的笑意也未曾到达眼底。

所以萧景琰不喜欢。

他知道人的眼睛是最藏不住情绪的地方,一个不对他透露情感的人,他也信不到心里去。

而此时,梅长苏站在雪里,他的身子因为寒冷或者愤怒而微微摇晃,嘴唇苍白,一双眼睛里翻涌这从未有过的情绪。

焦急。愤怒。严厉。

除此之外,还有浓墨一般化不开的哀恸。

有那么一瞬,这双似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与记忆里的那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他很伤心?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萧景琰疑惑。

但是这样的疑惑没多久,梅长苏就将那些在眼里翻滚的情绪平复,刹那之后,站在那里的,又是那个阴诡病弱的谋士。

祈王,赤焰,林殊。

他开始对他客观冷静地阐述是非得失,句句炸在他心尖最碰不得的那些红肉上,痛得他无力再想其他。

他问,若是你这般贸然,如何对得起他们?

如何对得起,如何对得起,好,若你能让我对得起他们,我便听你!

他咬紧牙关,这样想。

可听了之后呢?

他这辈子,听人差遣的时候并不多。

十九岁前,林殊说,你给我带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我要做弹珠玩。

于是他翻遍整个南海,带回来最大一颗。

回来后,小殊死了。

三十一岁,梅长苏说,殿下,我选你。

于是他毅然决然,换下戎装,背负起所有人的希望。

登上皇位后,梅长苏也不在了。

……

高湛慢悠悠过来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萧景琰回过神。

雪大麽?  他问。

陛下承运。今年的雪细碎,没什么风闹,是净春的瑞雪呢。

他默然。

摆驾吧,准备开朝。

是。起驾——

高湛细高的嗓门穿过大殿,萧景琰往外走去,他每走一步,就不断有沿路的宫人伏下身。

再没有一双敢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睛了。

开朝——

再没有一个敢那样阻挡他的身影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没有一个敢那样直呼他姓名的声音了。

他如今坐在最高处。殿外是雪。殿内是朝拜的众臣。

他仿佛看见,那漫天的飞雪里,有一个少年,鲜衣怒马,踏雪而来,少年下了马,肃立拢袖,低垂眼眸,笑着笑着,就变了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

唯独那双眼睛。

他拱手,告别。

萧景琰收回视线。

“平身吧。”

别过吧。

别过吧,小殊。别过吧,先生。

这天下,正如你希望的那样河山锦绣,平安富强。

今世殊途。

来世同归。

Fin

来世同归。有机会开篇来世,把这辈子他们失去的,都给他们。原著不疼同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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